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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生死簿bug(捉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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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玨說完了, 章俟海就是一陣沈默。

久等不到回應,崔玨指著章俟海的手讓他看證據:“年輕人你別不信呀, 你看看手上的陰陽符。”

章俟海攤開手, 掌心裏躺著一串項鏈, 銀制絞絲細鏈,中間串著一枚掛墜, 掛墜是滴淚狀,水頭極好, 青翠逼人,迎著朝陽,有光輝流動,看著靈性十足。

“不是這個。”崔玨看了一眼就嫌棄了, “一枚普通的玉石哪裏是我的陰陽符, 你有沒有另外一個,同樣形狀的。”

章俟海默默把項鏈塞進了口袋,伸手從領口拉出一條繩子, 繩子末端掛著一個小小的錦袋,打開錦袋的口子倒出一枚布滿裂紋、顏色暗淡的滴淚狀玻璃石頭,就是以前章俟海放在手鏈上的佛頭。

崔玨滿意了, “就是這個,裂紋深深, 陰陽符二十年的時限提前到了啊。把它給我。”

章俟海有些抗拒。

崔玨不讚成地搖搖頭,“你不給我,我怎麽對你說機緣的事兒, 來來來,大男人的別磨磨唧唧的。”

章俟海握緊了拳頭,石頭在手心裏膈得生疼,“我對不起他,總想把關於他的一切牢牢抓在手裏面才覺得安心。”

“你們啊就是麻煩,所以我不談什麽情情愛愛的,不戀愛沒有瑣碎事,還可以多活幾十年,少了一地雞毛的事兒臨老去死都是一身輕松,沒有任何掛念,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當上判官。”崔判官下了結論,“所以你們應該學學我。”

“先生活得灑脫,但是人各有所求。”章俟海把滴淚石頭小心翼翼地放到崔玨手裏,“我所求的便是和秦深長長久久。”

“嘖嘖,情情愛愛最叫人揪心癡迷,你們哦……”崔玨用大拇指、食指捏著石頭對著陽光細看,“這裂紋不是最近才出現的吧。”

“先生小心一些。”別弄壞了。

“你啊,有什麽直接說,別要說一句藏一句,誰有功夫猜你。”

“先生教訓的是,我應當直白一些。”

崔玨滿意點頭,“明白就好,我之前問你的問題呢。”

“裂紋是這兩年才出現的,兩年前對著陽光看中心處就出現了很細小的裂痕,徹底布滿是在前段時間我去寶塔寺見到廣智大師時,它摔下來就成了現在這般摸樣。”

說起這塊石頭,還是八年前他和秦深那一夜,一番雲雨小家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,他無心睡眠靠在床上看著還是陌生人卻進行過深入接觸的秦深,不知為何心底一片柔軟,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睡得沒心沒肺的小家夥。床頭燈昏暗,照亮的地方很少,卻讓他一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內掉出來的一串項鏈。

項鏈上的掛墜非常眼熟,和他從小帶著的掛墜一模一樣,這就是緣分啊。

他翻身下床走了過去撿了起來,心中一動,他將小家夥的掛墜換成了自己的,算是彼此交換了信物。

臨近淩晨的時候,章俟海頭疼發作,如同刀斧劈砍,頭疼欲裂,緊急送醫,留下秦深一個人在酒店。

等從醫院出來,秦深徹底不見了,酒店沒有他的登記記錄,翻遍了附近的監控也找不出他是從哪裏來的。

秦深在陳凱盛的爬梯上鬧的事兒挺大,但同學們都散了,這件事也就被帶走了,宴會廳內部並沒有監控。而且事情就是那麽寸,宴會廳那一層的監控恰好壞了……

那時,章俟海不知秦深姓名、不知來自於哪裏,唯有這枚玻璃掛墜在身,聊以慰藉。

再次見到掛墜,章俟海的心都涼了,因為翡翠的那枚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脖子上,他要花五千萬買回,最後這筆交易沒有完成,他得知吊墜已經被秦深要了回去。

再然後他真正的認識了秦深,秦深給他的生命帶來了精彩和轉折。

“兩年前出現裂隙,唔……讓我看看。”石頭放到手心,另一只手掐著手決在石頭上空揮過,流光閃現,吊墜上的氣息崔玨了然於心。還是這只手,在側邊虛空揮臂一甩,寬袖舞動,仙風道骨之氣盡顯。

崔玨身側憑空出現一本書的虛影,他在其上掐著手決,上面有金色文字一隱一顯,速度飛快。

“秦深這個小傻子一開始竟然沒有把陰陽符給你,而是給了這個叫做張芳子的姑娘。張芳子年二十六,命主刑克,殺伐氣重,陰陽符給了她,秦深這小二十年過的並不好啊。”

秦深親爺爺秦正是向陰曹地府的人求來了的陰陽符,那人便是崔玨。陰陽符全名陰陽借身隱匿符,顧名思義,利用陰陽乾坤倒轉之法,借用對方的氣息蒙蔽秦深自己的,達到蒙蔽天機的作用,躲過天道關註。

陰陽借身隱匿符管不了一輩子,只有二十年的時限。

期間發生什麽事兒,時限還會縮短。

張芳子命主刑克,帶兇煞,也算是錯有錯著、讓陰陽符發揮了作用,秦深借其殺伐之氣蒙蔽天機卻也給自己帶來了波折,大事兒不時來一個、小麻煩更是不斷,可以說是磕磕絆絆長大。秦深自己不覺得,他性子樂觀向上,生活中的小麻煩並不放在心上,經歷過了便忘了。

後來,陰陽符到了章俟海手裏、歸到正位,秦深轉而借用他的五氣福運蒙蔽天機。但是張芳子的兇煞太重,對他還有殘留影響,後來的幾年也並不是很平順。

下墓出現意外,山洪暴發、墓室塌方,是兇煞最後一次反撲,輕則身殘、重則身隕,章俟海替他擋了劫數。否則,就算是溫溪大善,推了他一把,秦深也躲不過被掩埋的命運。

秦深的命崔玨算不出來,但是章俟海和張芳子的他能夠看到。

崔玨說:“你的腫瘤位置長得不好,不好動手術,但是病情發展並不快,你又有福運加身,拖個二十年很容易。但在兩年前病情突然加重,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,是也不是。”

“是。”本來平穩的病情兩年前突然加重,藥石無靈,大哥這才開始接觸旁門,尋來了乜大師。

“這就是了,那時候的秦深應該經歷了厄運,你替他擋了一劫。”崔玨揮退虛影,摩挲陰陽符,“你的病情加重,福運不濟,陰陽符提前壞了,秦深暴露在天道之下,雷劫提前到來,以後出了客棧被天道發現了就會打雷。”

章俟海的心猛地一跳,“雷劫?!有多嚴重?”

崔玨將秦深陰生人的事兒細細說來,“他的事兒就是如此,我和青龍神君都為他看過,秦深福運深厚,是天妒之體,註定早夭。我們能力有限只能夠看到這麽多,秦正留他,願意用百年自由換他平安長大,我們就想辦法制作了陰陽符。”

“你住在客棧內,想必已經知道了望鄉客棧的非同凡響之處,它處在三界交匯處,有昊天帝法印在,是天道探觸不到的地方。只要秦深不出客棧,就不會受到雷劫。”

秦深的事兒暫時沒有解決之道,但是章俟海的有,崔玨讓章俟海不要激動,激動也沒有用,他又沒有辦法幫秦深擋雷劫。

倒是章俟海自己,他的機緣落在崔玨身上是有道理的,因為崔玨有利用生死簿bug的辦法,崔判官受故人所托,利用職權之便,將這個bug透露給章秦二人知道。

“利用生死簿的辦法很簡單,你看,將繩子兩頭比作人之生死,它是有定數的,人的一生就是在按照這個定數在活,期間活得怎麽樣就要看自己的抉擇。如果我從別的地方剪了一段繩子下來,在你的命繩上續上,你的頭不變、是不是尾就不一樣了。”

章俟海現在不想聽崔玨說起事兒,他只想進去找到秦深,問他關於雷劫的事情。

崔玨卻不放人,擋在他的身前不挪開,“只要有人甘願將壽元分給你,續在你的命繩上,你的壽元就能夠增加。為了不引起天道的關註,一次不能夠太多,幾個月到一年不等,絕對不能夠超過一年,也不能夠太頻繁,有違定數,天道會收你的。”

崔玨笑容可親地看向大步從門口進來的人,“秦老板聽到了吧,你們可以利用生死簿的漏洞,這就是他活下來的辦法。你守著客棧,自然會那些壽與天齊,不在乎修為的老家夥付出修為的。你們二人切記不可強求,扒拉著客人不放讓對方交出壽元,萬事心誠則靈,對方自願給的才續得上,才能夠在生死簿上添一筆。”

秦深渾身帶著清晨的寒氣,他靠近門口的時候崔玨剛開始講怎麽利用生死簿的bug,之前的沒有聽到。

當章俟海看到秦深的時候想不顧一切沖上去抱住他,可他害怕秦深的拒絕,走到秦深身前停住了步子,關心的話到嘴邊變成了婉轉的詢問:“秦深,你怎麽離開了客棧!”

秦深翻了個白眼,冷著臉提著刀,看都不看章俟海一眼,繞過他就往裏面走。

章俟海下意識地追了兩步,秦深橫刀,大有他再靠近就直接把人砍了的架勢。

章俟海苦笑地往後避開,他現在是戴罪之身。

“哈哈。”崔玨摸著無須的下巴朗聲笑著,“客棧真是生機勃勃啊,一個比一個起的早。情愛之事最難辦,看看,看看,這就是最現實的例子,感情中的一地雞毛多了,肯定折壽,折壽哦。”

秦深很快又從房子裏走了出來,一只手依然提著刀,另一只拿著一條長凳和一塊磨刀石。

他的身後跟著不放心就一起出來的仇寶成,“秦深你會磨刀嗎,你這柄刀太大了,磨的時候要小心一些,別傷著自己。要不,還是我來幫你?”

“不用,寶成哥我自己來。”

秦深跨坐到長條凳上,磨刀石放在一頭,扭頭對仇寶成說:“寶成哥,幫我弄碗水來。”

“行,我這就去。”

秦深頭發上夾著稻谷,臉上衣服上蹭著灰塵,他睡不著,天沒亮就起了床,房門開了一條縫看到章俟海坐在那兒,魂不守舍。秦深一皺眉,輕聲地合上了房門,從外面露臺進了大堂,大清早就去木器店的谷倉裏,把爸爸藏在裏面的媽媽的大砍刀提了過來。

走著去,走著回……

走了一身汗,渾身冒煙,想到關於章俟海的種種,他就氣得暴走,暴走完氣一點兒都沒有消。

在磨刀石上比劃著刀,大砍刀一米長,刀最厚處半指,由刀背慢慢到刀刃變薄,刀頭棱角分明,是個淩厲的直角,刀柄木質,握在手上厚實粗獷。整把刀剛猛有力,十分壓手,舞不起來,掄起來砸人威懾力就不老小。

如此粗獷剛猛的一把刀卻布滿紅褐色銹蝕,掩蓋掉了其上精致的花紋。

仇寶成的水來了,秦深掬了一把水把磨刀石打濕,又弄了一把淋濕刀身,開始認真的磨刀。

哢呲哢呲、哼哼唧唧……

秦深表情認真嚴肅,只是結果……

“那個,秦深啊,還是我來吧,你方向錯了、力道沒使好,會傷了刀刃的,上面的花紋也會磨掉,傷了一把好刀,多可惜啊。”仇寶成看不過去了,這是磨刀啊,又不是“鐵杵磨成針”,力氣要用,卻又不是蠻力。

秦深看著刀,“……”

默默站了起來,把刀遞到仇寶成的手上,轉身低著頭往裏面走,“麻煩你了,寶成哥。”

“沒事沒事,我也經常磨菜刀的,磨刀小菜一碟。”仇寶成接過刀差點兒沒有接住,改拿為捧,借著身體的力量半摟著,“這刀好沈啊,小秦你力道真大,單手就拿得起來。那這個刀幹啥啊,看著和以前老獵戶用的大砍刀差不多?”

秦深遞給了章俟海一個涼涼的眼神,“磨快了用來砍人的,手起刀落,利索點兒。”

章俟海感覺後勁處涼颼颼,忍不住伸手去摸,硬著頭皮迎上秦深的目光送上笑容,總算正眼看自己了。

秦深果斷收回目光走了進去,“寶成哥,早飯我來做。”

“粥下鍋了,再做一點兒餅子,我切了蔥,今天吃蔥香千層餅,怎麽樣?”

“不錯,冰箱裏不是還有一些肉醬,凍住了我就挖出一些重新熬一下,千層餅做好,可以蘸著吃。”

“哈哈,今天你掌勺,想吃什麽就做。”

章俟海亦步亦趨地跟著秦深進了廚房。

秦深冷目以對,不走。

秦深冷哼數聲,不走。

秦深直接無視,也不走。

章俟海就站在角落裏,一眼不錯地看著秦深,眼神憂郁深情,秦深被看得頭皮發麻。

“不準看我,看得我渾身發毛。”

章俟海臉上揚起笑容,“秦深,你終於和我說話了。”

秦深摳著面團無語,“我沒有。”

章俟海也學會了得寸進尺,“現在也是。”

秦深,“……”

準備進廚房的六娘和王樂彬,“戀愛腦,好可怕,談戀愛就是這麽磨磨唧唧、黏黏糊糊,沒啥邏輯的。”

王樂彬傻乎乎地笑笑,他的眼神看著前方,茫然對不住焦距,“是啊,是啊。”

“你怎麽傻乎乎的人,人類都是這樣?”六娘伸出指頭戳了王樂彬一下,動作很輕的,王樂彬還是踉踉蹌蹌地往後倒,跌跌撞撞連著退了好幾步。

王樂彬站穩了,依然咧著嘴傻樂,“我好想控制不住我寄幾,我好開心哇,哈哈哈,哈哈,哈哈……”

六娘也樂呵呵笑了,暗自嘀咕:“果然,進客棧的就沒有正常人。”

裏面,秦深和章俟海的無腦對話又一來一回地進行了好幾次,秦深頭一次發現章俟海的臉皮好厚啊,“你貴公子的天然做派呢?”

章俟海腦海中浮現崔先生的話,當直白的時候不應該婉轉,誰願意去猜,果斷地改口:“對你,那些都是浮雲。”

“哦,所以你要對我耍無賴……”秦深默默低著做餅,他的聲音有些低落,認真地說:“短時間內,我不是很願意原諒你,我經歷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。”

一個自我認知中是個正常男性的人突然大了肚子,期間經受的心理變化、身體變化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,他能夠挺過來,不至於沈溺在自己是個怪物、好像到處都是異樣眼光中的情緒,多虧了有一雙關愛自己的父母。

丟丟的到來不僅僅是改變了自己對身體的認知,還讓秦深錯失了理想中的學校,雖然後來上的也不錯,卻不是一開始的目標,扼腕了好久,幸好後來研究生的時候牟足了勁考上了,彌補了一些缺憾。

這個缺憾彌補上了,卻又虧欠了丟丟,在丟丟最重要的嬰幼兒時期沒有長伴左右。

秦深有一搭沒有一搭地做著餅,怪章俟海吧,不舍,要是沒有他就沒有他的小天使丟丟,而且還是自己心愛的人;不怪吧,不甘,生活都被打亂,添了許多缺憾。

唉,人生啊,果然不可能十全十美。

章俟海看著秦深的背影說,眼神幽深:“秦深,男人會生孩子的是嗎?”

不等秦深回答,章俟海沒有停頓的往下說:“丟丟是你生的嗎,是我們的孩子是不是。”

“凸(艹皿艹 ) !”秦深徹底怒了,像是被揭了老底的惱羞成怒,猛地扭頭對著章俟海比了根手指,“給老子滾出去。”

章俟海卻笑了,笑得前仰後合、不能自己,笑著笑著眼淚奪眶而出,順著臉頰趟了下來,“對不起,對不起秦深,我竟不知道自己對你傷害這麽多。”

章俟海的反應讓秦深慌了手腳,“你,你別哭啊。”

章俟海擦著眼淚,笑中帶哭、哭中有笑,冷靜鎮定、內斂從容此時此刻都統統消失了。他疾步靠近秦深,用力地抱著他,整張臉都埋在秦深的頸窩裏,“秦深,能夠給我一個原諒我的機會嗎,我會好好表現,用一生償還。”

秦深歪著頭想了想,“我好像不是很願意。”

“不行嗎?”章俟海的聲音低落。

“最起碼現在不行,你見過生氣一會兒就消的嗎,更何況是我堆積起來的數年,你認為這麽容易就原諒?”

“我知道,所以我願意等。”

“呵呵,嘴巴上說的真好聽。”秦深撇嘴。

章俟海也會實際行動,他捧起了秦深的臉,雙眼溫柔如水,聲音低緩深情,他的眼中、心中,就只有眼前這麽一個人,他把秦深困在料理臺前,哪裏都去不了。

這是傳說中的臺咚?!

是什麽不重要,秦深也看著他,耳朵尖浮上了紅暈,有燥熱的氣息在心口醞釀著。

“秦深,我愛你。”

章俟海俯身,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……

“噗嗤,哈哈哈,哈哈。”秦深噴笑了,“哈哈,你哭了,臉上濕了,你手上剛才摸了什麽啊,現在糊了一臉。你還深情款款,你要笑死我了。”

章俟海挫敗。

章俟海無力地笑了,“我去洗把臉。”

“去吧。”秦深轉過身繼續做餅,手上的面團用力地摔打在案板上,在廚房裏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秦深繼續說:“我想我是會原諒你的,畢竟,我喜歡你呀。但是我不想這麽快就原諒,你應該能夠理解這種情緒。”

“好,我懂。”以前為你擋劫,現在我願意為你擋雷,什麽都願意,章俟海在心中默默地說。

“昂,謝謝理解。”

“但是不要不理我可以嗎?”放下那些沒有用的矜持,章俟海祈求。

秦深遵從本性,笑了,“好呀,會和你說話的。”

感情的事情其他人插不上手,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吧,等想通了、想好了,自然就水到渠成。

章俟海,努力吧。

仇寶成磨好的刀就被秦深放在了吧臺上,刀刃銀亮發光,刀身黝黑冰寒,整把刀上遍布長羽紋刻。紋路栩栩如生,遠看似長在上面的一樣,仿佛古樸厚重的長刀下一刻就會騰出翅膀,展翅飛走。

這是把好刀,吹毛斷發,削鐵如泥。

這也是一把壞刀,因為從未見血,人血、妖血、鬼血,沒有造過殺孽,所以放久了不用,蒙上銹蝕。

“怎麽把這把刀拿出來了?”下午四點,拿了報告從鎮子上先回來的秦靜一眼就看到放在吧臺上的長刀,因為懶得磨刀,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了。

“留著警醒世人,免得有人鬧事。”秦深當然不會和媽媽說真實原因,他是一時氣憤拿來恐嚇章俟海的,不過冷靜下來想想,他又不會真的拿刀砍人,虛張聲勢和沒有一個樣兒,還不如什麽都不做呢。

秦靜被兒子說服了,點點頭,將手中的報告給他,“出來了。”

“不看,我知道了。”秦深撩了親子鑒定報告一眼,興致缺缺。

拿著報告的手一緊,秦靜湊過去問:“你知道了?”

“昂。”秦深懶洋洋地提不起勁道來,“他和我說了,那晚的人是他。”這個結果,他之前就猜到了一些,卻抗拒地不想承認,現在塵埃落定,認的幹脆。

“MD!”早就在心裏面揣測確定的答案,但真確定了還是無法接受。秦靜拿了刀就要走,“他人呢,你那時候還沒有二十歲,他怎麽下得去手,放開媽媽,媽媽要砍死他。”

“別別,媽媽別沖動,有話好好說。”

“不想冷靜。”

“媽,砍死他太便宜了,我們要活著折磨他。”為了讓媽媽更信服,秦深還用力地點頭。

秦靜斜睨了兒子一眼,“然後把你賠給他?!”

秦深臉上的笑支撐不住了,剛才出去和Leo打電話的章俟海現在結束了通話走了進來,他從容誠懇地對秦靜說:“不,是把我賠償給他。”

“剔骨削肉嗎?”秦靜的聲音發冷,帶著嘲諷。

“我的生命,我的人,我所有的錢財,我的未來和過去,以後都是秦深的。”章俟海已經做好了準備,打電話給Leo就是為了此事,並不是嘴上說說。

“你自己活不了多久?”

“那我就努力讓自己活很久。”

“好,我拭目以待,不要辜負我兒子。”秦靜放下刀,鄭重地說道。

為了兒子的幸福,她黑臉白臉都願意做。

…………

……

媽媽是送報告所以提前過來的,爸爸帶著兩個孩子還在後面走著,要等會兒才來,章俟海很想見到丟丟,心心念念,等了一個白日,要不是秦深攔著,他想直接去鎮子上。

白天兩個孩子跟著去了鎮子上,說是做作業,秦深卻認為他們去鎮子上是為了更好的玩兒,畢竟客棧裏面還是很冷清的。

當然,丟丟小小年紀就有著自我規劃,暑假作業每天都會做一點兒,還非常保質保量,秦深這個當爸爸的偶爾檢查,覺得十分汗顏,這一點絕對不像他自己。

秦深小時候是那種一放假就扔書包,瘋玩了一個假期等要開學了才火急火燎地趕作業,選擇題用蒙的、填空題用猜的,大題目補不上實在沒有辦法就用抄的,作文能夠照著家電說明書從《夏天的電風扇》到《一年四季不停歇的冰箱》……

不得不承認,丟丟這一點像章俟海。

先等來的不是爸爸、丟丟和龍龍,而是灰頭土臉的魏樂和徐散財,用歷經坎坷、破除萬難來形容重返客棧的二人最貼切不過。

“人世間的尾氣霧霾,我再也不想經歷了。”徐散財給自己猛灌了一壺水,喝水的時候也不忘碎碎念,呼吸著望鄉客棧裏新鮮的空氣,才理解了為什麽空氣也能夠用甘甜來形容。

沒有對比沒有傷害,有了對比傷害太大。

魏樂也深有感觸,“人世間的情況太差勁了,不僅僅是環境、食物,人心也很浮躁,什麽都是快餐式的,很少有地方的人能夠停下腳步享受生活。和過去比,時代在飛速發展、科技日新月異,人的心卻沒有以前平和淡然了。”

從望鄉客棧出去,紅葉鎮的時間好似停留在過去,東洲市的時間像是停留在現在,那外面的世界就已經邁向了未來。

車水馬龍,人來人往,多少人為了生活馬不停蹄,卻也被生活磋磨到麻木。魏樂和徐散財驚愕地發現,才二十四個月的寶寶竟然要上五門興趣班,聲樂、畫畫還可以理解一些,為什麽還要上語言,連本國的話都沒有說利索,外語能夠說明白?

“你們凡人的腳步太快了,我覺得我們像是山頂洞人早已被拋在身後。”

“對啊對啊。”抓著小算盤才安心的徐散財附和魏樂,“像他們鴻禧堂,因為人口暴漲,對紅線的需求量大增,以前手工制作的速度已經跟不上需求,後來就引進了機械化生產。但是用的設備不是很好,技術老舊,總是出問題,經常要停工檢修。”

坐在桌旁終於喝到好茶、吃到好點的魏樂和徐散財有一肚子的“水”要和秦深說,憋著難受,他們要找人傾訴啊。

等徐散財說完了,魏樂才把話接了過來,說的鴻禧堂,當然是他這個月老座下得力小仙官更有發言權。

“紅繩怎麽系你們知道嗎,鴻禧堂裏面有泥偶盆,每出生一個人泥偶盆裏面就會自動出來一個小泥人,女媧大大用泥造人嘛,泥偶盆裏面的泥就是大大當年造人用的土,還慘了息壤,源源不絕。小泥人背上有生辰八字,三生石上定了他們的姻緣,我們鴻禧堂就負責牽線搭橋,系上紅繩為他們制造機會。”

“人變多了,紅繩不夠,加班加點生產也跟不上,引進自動化設備。”

“近二十來年,紅繩斷裂的情況日益頻繁,卻又都不是怨侶,離婚率那是蹭蹭蹭火速升高。而且很多人都願意單身,命定的姻緣也不積極去找,宅在家裏面不動彈的,紅線就系不上。”

“月老的頭發都愁白了。”

說了一長段的魏樂喝了一口水解渴,從容不迫地繼續說:“我下界不僅僅是來幫散財還賭資的,還有就是到人世間走一遭,做一下深入調研。月老懷疑是批量化的紅繩質量不好,這一趟我有新的體會,也許是人世間的氛圍越來越糟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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